《演员与目标》是英国著名戏剧导演、理论家德克兰·唐纳伦的一部划时代著作,它几乎是神秘剧场中的真理之光,也是当代最重要的表演著作之一。它不只是关于“如何表演”的实用指南,也是一种富有哲思意味的存在论与方法论文本,揭示了演员艺术的本质和障碍的根源。从本书的理论建构出发,我们仿佛穿越了舞台与人生、意识与无意识、个体与他者之间的迷雾,看见了隐藏在“演出”背后的真实逻辑——人如何在虚构中靠近真实,如何在自我
一、一门神秘的艺术 表演是一门神秘的艺术,剧场亦是如此。我们相聚于一个空间,自然地分成两个群体:一部分人负责演绎故事,另一部分人则成为观众。回首历史,没有任何一个社会未曾举办过类似的活动。从久远的萨满教仪式,到当今的电视肥皂剧,人类仿佛一直怀揣着一种深切的需求——借助表演去观看并体验形形色色的故事。 剧场不仅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场所,更是我们共同编织梦想的空间;它不单单是一座建筑,更是一个承载集体
事情本来没那么复杂,刚开始,叔叔不过是对一些食物过敏。这也是他很早就有的毛病,没必要大惊小怪。可后来这些事情越传越离谱,用我们语文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完全脱离了生活。 有一段时间,我老想着一个问题,究竟什么叫脱离了生活,脱离了生活的人过着的又是什么生活。如果他过着的也叫生活,那怎么能说他脱离了生活呢?我的结论是,不管怎么样,哪怕一个人天天在做梦,也脱离不了生活,因为他跑到哪里,生活就跟着跑到哪里。
一 齐先生想对那张椅子说话,他就说了。 他说你看你看,我怎么每次一坐时,你就哎呀一声,好像我把你坐疼了一样。椅子看他一眼,微微摇晃着,没吱声。 这是个暮春的中午,虽说是在北方,天气已然开始热起来了。太阳卡在两幢楼的缝隙之间,卡住好久了,现在它努力挣一下,这才继续向上滑移起来。阳光原先是射在齐先生家贴了装饰纸的玻璃上的,现在被太阳使劲一挪动,咔嚓一响,光线一定是折断了,使得屋子里的寂静晃动起来
公爵坐在桌前,手握一面镜子,耸耸眉,咧嘴笑,把脸一抹,笑面佛变怒目金刚。他起身,取下墙上的吉他,斜挎肩头,临出门前,又去卧室看了索菲亚。 索菲亚已经睡了。她侧弯在床上,一手枕住长发,嘴里还残留着那股酸涩味。他掏出纸巾,揩拭着她的嘴角,他想不通从前那位娇艳欲滴的女人,为何会变成这样。她的性格也变了,木讷,不爱理人,时常半夜被惊醒,说外面太吵,灯光刺眼。公爵放下窗帘,这么一来,她就能安静大半个晚上,
“捡到猫咪的胡须会带来好运。” ——毛小绿《虚构与猫之书》 记前谈 那个玫瑰色的傍晚,我第一次见到喜福娘。它蜷缩在院子角落的阴影里,身体在翅子底下瑟缩着,像一个受伤的巨翅老人。 我只在古籍中见过它的名字——作为一个快被清退的古代文学博士,我一度后悔选择志怪传奇当作研究课题,即便租下这座僻静小院以求专心写作,论文进展也十分不顺——也正因我每天都在研究这些东西,做
序曲 我快要睡着了,彤彤说,你刚才念了句啥?月亮从我身旁路过,跳进棺材里,依偎着她。我说,活着,无非是缓慢地失血。张枣的诗,卡夫卡致菲丽丝。她说,挺好,这张枣是个女的?我说,那倒不是,菲丽丝是个女的,但和这句也没啥关系,算了,你是吸血鬼,不懂这比喻,对你来说,活着,无非是安然沉睡。我给你讲故事吧,鬼故事,我看还是故事能让你提神,时辰还没到,千万别睡着了。 彤彤说,挺好,不过我要听人的,人比鬼可
一 那年孙圣从大专辍学,到南方某厂做流水线工,月薪三千,五险一金,不包吃住,饭卡的钱从工资里扣。一开始还可以,做了半年多,感觉不行,工作内容太重复,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人就麻木,眼前老是灰茫茫的运输线,回到出租屋都缓不过神。值夜班尤为辛苦,地震后他心脏不好,熬大夜会突突跳。过来人告诉他,年纪轻轻不要进厂,待久就废了,然而他们却没说出去后能干什么。很多人受不了,走了,到头无非是换另一个厂。他有些
那时我还小,住在县城的商市街上。前后几条街都是卖东西的,主要搞批发,我家卖米面粮油。一逢集,人们就来到我们这里。换句话说,我的家在他们眼里,就叫“大集”。 之前我生活在镇上,日子无忧无虑,上课偷看小人书,回家边写作业边看动画片。直到父母决意再给我和姐姐生个弟弟,结果生了个妹妹,苦日子就开始了。我们全家搬到县里,支了这个粮店,父亲还另谋了份工作,看门店的活儿便落在母亲与我身上。 转完学后我五年级
一 十岁那年,我一直盘算着怎么才能让妈妈给我十块钱,好让我在逢集的时候,去看一看那个听说是从石家庄来的马戏团。 我们当时住在小镇上,每隔五天会逢一次集。现在我从哔哩哔哩上刷到的视频博主,都叫它“山东大集”,可对于那时的我来说,逢集就叫逢集。 那年我爸去了青岛,他要在那里养一整年的猪,每天开辆大三轮车去酒店门口倒垃圾桶,把人吃剩的食物拉回去喂猪吃,等到年底“挂猪”的时候,再把猪当成人的食物卖掉
推荐语:张春红(宿迁学院) 赵志远小说中“油滑”的叙事语言,以及体察生活现实的诸多细节,都使得他的作品有不错的完成度。读完《一场不存在的大雪》,我想简要说两点。 小说是虚构的艺术。所以,《一场不存在的大雪》即便是一场赤裸裸的骗局,也不会引发读者受骗的质疑。小说采取以主人公为交叉点的双线叙事结构,让一辆行车记录仪忠实地记录下两桩惨案发生的瞬间,于是这种巧合就成了推动小说进程的工具,自然地分割出两
驯服的鹰会听人的话 脚下的路能带人回家 ——柯尔克孜族谚语 1. 幼鹰 很多年前,我就应该来这里。在伊布拉音家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的一刻,我想起梦里的这句话。从窗户透进屋内的阳光,犹如从远古穿越而来,在这个早晨停留在了我的面前。我琢磨着梦里说过的这句话,如果我在很多年前就来到这里,一定会看到驯鹰,但是我一直到现在才来,以至于连做梦都如此着急,居然在梦
关于《鲁迅论》,木心说过两次,都在《文学回忆录》中。 一次在《文学回忆录》下册的《第三十九讲:十九世纪英国文学一》,说“写作,论你尊敬者,‘论’字放在后,如《塞尚论》、《鲁迅论》。论你不很尊敬者,‘论’字可放前面,如《论某某某》。论不及水准者,不用‘论’,起个别的题目”。塞尚是“现代艺术之父”,木心曾将波特莱尔与塞尚并列,说“他在法国诗台的重要性不下于塞尚之于法国近代绘画史”。这里木心将《塞尚论
“幽默”是作家林语堂以现成的古词,对应英文“humour”所作的意译,它包含有“风趣”“诙谐”“喜剧性”的意思,是从拉丁语“humeurs”一词演变而来,“凡善于幽默的人,其谐趣必愈幽隐,而善于鉴赏幽默的人,其欣赏尤在于内心静默的理会,大有不可与外人道之滋味,与粗鄙显露的笑话不同。”在我的《匠人坊:小说创作十二讲》中,每一种可能性的指认均无意纠缠于词源学意义,虽然“起源”有时是重要的,但就文学技巧
1 记得高中时,我经常跟随哥哥穿梭于阿富汗的不同省市间运送货物。在清点货物的过程中,我发现从五金工具到日用百货,很多商品都写着“中国制造”字样,可以说市场上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产品大部分都来自中国。这种神奇的商业现象勾起了我对中国这个国家的好奇心。我心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能够把这各式各样的商品跨越千山万水送达这里,这个国家是什么样的呢? 不过,我的好奇一时并没有得到解答,因为我的家人和我一样
我想要说的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二〇〇八年下岗的,在此之前他是湖南省长沙市化学药剂厂的一名维修工。当时我十岁。他在厂里的任务主要修水泥机和搅拌机,还有水泵。但他下岗了,厂里的机器全卖了,地皮也卖了,没有他可以修的了。所以他从厂里离开了。 出厂后,他开始在市场上找饭吃。他当过保安,后来因为老偷拿柜台的免费糖果,还嚷着说别人都拿,自己不拿亏了,然后被辞退了。他开过摩的,为了一两块钱可以和别人吵半个小
他又站在了那座爬满杂草的月台上,于一片浓雾中,仰着他鸡窝形状的头,嘴巴张出了不规则的椭圆轮廓。我沿着湿漉漉的枕木往里去寻他,脚的两侧是灰色的碎石路,走得近了,我听见他在吞那团水汽,咽下去后就开始嘟囔,逐渐露出了不可捉摸的、似哭非哭的笑意来。 “3、6、7……”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 “不是17.5。” 这些数字我听了许多年,也曾在小城那面被红油漆圈出“拆”字的墙面上用道上的石头划记过,
我关掉弹窗,选择“近期不再出现”。寺里熄灯很早,想必是僧人已习惯了早起。但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起来,蹑手蹑脚地又到堂前。 寺里一片黑,真与白日里不同。我在各地跑了多年,即便是小县城,也已难见如此黑的地界。晚课时虽然也只一间房里点灯,但念经声在耳,总归还有些活气,到了这个时候,倒真像是鬼怪故事里人迹罕至的深山古刹了。 寺里猛一亮,抬头看去,一束巨大的光柱正缓缓扫过整座石马寺。我想起来,那是洛城大
曾经在微信里还是短信里,他给她说了一句“我爱你骨子里的美”。 当然,这句话是说给老婆之外的一个女人的。关键是这句话被老婆看到了。至于是怎么看到的,这已经不重要了。 自然,这句话带来了一场“战斗”。而且,这场特别的战争持续了多少次多少年,虽然他反复解释过了,这只是一句诗意的赞美,没有实质性的内容,他们之间也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后来以及后来的后来这句话继续会不时地翻出来,像一块本来平整的土地不时扒
与幸福立约 他们的脸仰露于温泉的水面, 在硫黄味的空气里呼吸。 石腹温暖,湿润,仿佛子宫里, 母性的幻觉令人压力渐消。他第一次 举臂接住水球时,发现手指正在起皱, 而猜测,浸湿的身体变得成熟。妄念仅在一瞬。 “那是它在提醒你,它充满渴望,” 母亲为他解释,“而长大是残酷的, 有时比石头被滴穿更难忍。” 似乎爱在不可逆地减少。水汽, 大面积蒸腾。上空有虹光显现, 一道约定的弧
天蓝蓝 又是一个蔚蓝天,真好 好纯好清爽像童年 像童年第一次去郊游 好蓝好透亮像热恋 像热恋中看见的双眼 天蓝蓝,蓝天下低着头 怕蓝天看见张陌生的脸 孤独刻下的岁月 骄傲划过的时光 是这张脸上凝固的风雪 我知道蓝天爱我 不弃不离追随我 追成了身后的影子 你是谁,影子不回答 不回答的影子守着我 知道头上的天依然是那么蓝 知道脚下影子依然会守着我 有蓝天不变地罩着我
雪夜登崂山口占 一场大雪不足以使登山者却步 但一场雪足以,让一座山的仆役为之匍匐 脚步带我来见这座白雾缭绕的山 登顶能够见到的事物唯二:远处的寂静和 老道的拂尘。他们所共用的形容词一种 白。我所深陷入的是一场目所难见的风暴 我走过的路段狭窄。我总是疑心这路径 是否曾经在《聊斋》的志异怪谈中瞬息地出现 总有一阵风让我在走来中不断掩面 雪落无声。我听到有人跋涉,从典故来到人间 夜
白鹭降临 它们来了,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被谁指挥着,或召唤着,从天而降 渐次,落到村外树枝上 像岁月送来的一封没有文字的信 没有束缚,但它们显然突破了什么而来 穿越了人所不知的层层阻碍 心中装着千山万水,翅膀覆满凛冽冰雪 带着闪电和风声,坚守了洁白的孤立 卓尔不群,并一再推迟了黄昏 落日 群山能支撑的,是一片虚无 天空虽大,也只够安放,一个无冕的王 如今它走了,万
流星雨 真幸运,我们穿着棉大衣 越走越轻快,挎包在左,水壶在右 西风常常迷失方向,被路边树林 猛踩刹车,哗哗直响 路过电信大楼,塔钟放弃了寸金的工作 接下来从专家公寓拐了一个弯 脚底坑坑洼洼,星星最先看到了我 西风拥有无数假想敌,常常 携带刀剑,无穷或无尽 我必须赶在风吹透我的身体之前 重复据枪,重复辨认藏身于黑夜的光亮—— 标尺觇孔、准星和时明时暗 运动着的半身靶 这
去巴隆 我们和灰鹤 都在赶往巴隆湿地 我们从两百公里外的格尔木出发 那些灰鹤,从迢遥的南亚启程 我们有笔直平坦的高速公路、越野车 和丰裕的给养 那些灰鹤,只有弯曲的前路 和叵测的风尘 我们用了三个小时,那些灰鹤 已飞了数周 暴雪在左,巴隆在右 朔风依旧劲吹三月 少有人至,在这荒芜的天堂 我们和灰鹤 各自卸下了一些东西 然后告别巴隆,灰鹤飞上天空 继续高处的行程
林津津的短篇小说《枇杷罐头》(2024年第12期《作品》)宛如一泓清泉,流淌着浅淡忧愁,却又散发着温暖光辉。在当下快节奏且繁杂的生活中,邂逅这样一篇作品,恰似为疲惫心灵寻得一处清幽之境,让人顿感慰藉,坚信即便生活荆棘丛生,亦能怀揣柔情继续前行。它是一面澄澈明镜,精准映照出当代婚姻在生活汹涌浪潮冲击下的复杂百态,于丝丝缕缕的愁绪间,悄然传递着温暖人心的力量。 小说围绕王小晨和许佳这对年轻夫妻的婚姻
重庆云阳县云安镇到湖北省利川有一历史悠久的贸易通道,也是从咸丰同治年间就有的“川盐济楚”的盐道。这条出蜀入鄂的古盐道全长约数百公里,曾是社会经济的大动脉,大量客商、挑夫和马帮来往于此,云安盐场的食盐通过这条盐道输送到湖北利川、恩施甚至更远的地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条历史上重要的古道不知留下了多少挑夫、马帮和客商的足迹。时过千年,古道早已消弭于历史的缝隙与灰烬中,但是曾经的故事和盐道上遗留的人
2025年仲春,我来到省城工作。在那趟一个半小时的火车旅程中,我捧起《作品》杂志2025年第2期刊登的散文《雷州记忆》,一字一句地读完了它。这部作品由《阳光坡地》《影子在前》和《美丽的蒲草》三部分组成,其笔触细腻、自然、琐碎。车厢里人挤人,大多是中原大地上外出谋生的父老乡亲。在这样一个密闭、嘈杂的环境中阅读这样一篇散文,似乎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然而,随着笔墨的延展,作者的家乡——那个雷州小镇的风土人
《彗星来过地球》(刊发于《作品》杂志2024年第9期)的开场是这样的:“陆歌决定不再执着相信自己是个‘天才’的那天,她坚定笔直地站在农贸市场的入口,手里紧紧拽着一个尼龙袋子,迈出和人类首次登月一样欣喜若狂的一步。”读者不禁想问,这个陆歌之前为什么执着相信自己是个“天才”,算是什么样的“天才”,又为什么决定不再相信了呢? 这几乎是非常“傅钰棋式”的小说开场——不作任何冗余的铺垫,她总是在小说一开场
谈到“海外华文文学”,一个重要的特征,或者说一个富有辨识度的概括,就是蕴含其中的“离散”意味。与其说,“离散”是去国怀乡的游子对于母国的眷恋,不如说,“离散”凝聚着华裔作家对于祖国若即若离的模糊认同与身份言说。 刊于《作品》2024年第10期“海外华文”栏目的《母语的海外孤星》,是同属于海外华语文学方阵之重要成员的夏商老师一次令人倍感新颖的尝试。文章篇幅不长,以2019、2020年、2021年这
生活是虚构的,乡村是真实的;乡村是虚构的,人物是真实的。这是我读完80后作家魏思孝最新中篇小说《酒》(刊发于《作品》杂志2024年第10期)后的切身感受。 2024年宝珀理想国文学奖揭晓时,我刚读完他的《酒》。这个奖项是对年轻作家的奖勉,近年来我先后读过林棹的《潮汐图》、杨知寒的《一团坚冰》、陈春成的《夜晚的潜水艇》等,他们丰沛的想象力和卓越的创造力给予我诸多启发。魏思孝凭借长篇小说《土广寸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