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据陈大鹏说,抵达狮子岩已是深夜。解放151在前,解放142在后,奔跑在空荡荡的山谷。月亮高悬于崖顶,峡谷空旷,偶尔传来一两声诡异的鸟鸣。一丝风也没有,只有唰唰的车轮声。翻过垭口,八大弯就在眼前。月光忽明忽暗,挂壁公路在风中飘摇。行至第七弯,151骤然加速,剧烈颠簸起来,发出骇人的嚎叫。月光打在岩壁上,无遮无拦。陈大鹏眼睁睁看着151如怪兽猛然跳起,冲过裸露的岩石,一头栽进峡谷。 胡美丽赶到
1 父亲告诉我他的决定的时候,我正在准备毕业论文。论文是关于水系枯萎与生态稳定方面的,这是我研究的方向,也是父亲“指引”的方向。这么说大家一定认为父亲是水利方面的专家,其实,他只是世代生活在丹江上的一个渔民,说渔民也不太准确,父亲的身份多变,他干过摆渡,当过渔民,现在是清漂员,职业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改变,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的工作都和水有关,和大河有关。我的职业选择深受父亲的影响,他虽然没有直言跟我
这一天晚上,田二娃吃罢晚饭,又躺在床铺上刷手机。这年头,若是没有手机,没有网络,闲暇的日子该有多煎熬啊,特别是对于他们这些在外打工的农民工来说。想娱乐,象棋、扑克、麻将、游戏等应有尽有;想听书,喜马拉雅、蜻蜓FM、老白故事等有声软件随便选;想看视频,有电影、微短剧、电视剧等。田二娃每天关注的是家乡的融媒体公众号,在千里之外,随时随地能看到家乡的发展变化,心情是愉悦的,比喝二两小酒还舒服。忽然,他看
一 溯源,自故乡淮上信阳始,因与水有关,又常谓之华夏子孙龙的传人,锵锵三人行,据其特性,也为表述方便,分别取其龙子之名之谐音:先你,四龙子,嗜杀喜斗,曰伢子(睚眦);我乃三龙子,贪吃能喝,曰陶铁(饕餮);还有他,二龙子吧,喜欢眺望,有点儿浪漫的,文艺范,叫痴文(螭吻)。溯源即求本,即求真,即寻根和问祖,我们的故事一上来就远些,再远些。 有物浑然一体,于天地出现之前就存在了。寂静无声,空虚无形,
一湖青翠 当眼睛里有一汪水的时候,人心必然是柔软的。当大地有一湖秀水的时候,大地当然是柔美的。龙王沟水库就在伏牛山与盆地的平畴之间,用她婀娜明艳的身姿,成为一方盆景架构,将蜿蜒群山与坦荡平原点缀得那么柔情。 我惊讶于城市身边竟有如此烟波缥缈的水域,单水域面积就超过11平方公里。辽阔的水浩浩汤汤铺展开来,就有了两岗六岛七汊十半岛二十四湾,让景区处处体现幽远、深邃而曲折的意味。 湖光山色,各有各
一 柳影人家起炊烟,黄昏中淡然、徐缓,恬淡的村庄,在一缕炊烟挣脱束缚飘起时,绽放出了粲然的静美,不急不躁,端庄有素。 树梢撑起了落日的余晖,晚霞把屋舍镀成了金色。暮色中的乡村,鸟雀喧闹着回巢,缕缕炊烟升腾,袅袅娜娜,像是乡村轻缓的呼吸,又仿佛母亲温柔的召唤,在天空中缓缓扩散,与晚霞相互辉映,灵动温馨。 炊烟摇曳,暮色深沉,伴着饭菜飘香,母亲们“喊饭”的叫声,此起彼伏,漫过村庄。孩童们仿佛有着
五菜之薤 少时,早春时节,在河堤、阡陌、荒野、路边等也随处可见一簇簇薤,叶子细长如绳子,绿得耀眼,风一吹,东摇西晃,眼看要伏地,却又挺立起来。没人特意种薤,都是自己“野”出来,它似乎专往贫瘠而少人烟的地方生长,遗世独立,兀自繁盛。 当然,那会儿,我们可不知道它是一种来自远古的植物,还曾被《黄帝内经》点名,“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合而服之,以补精益气”,五菜即指葵、韭、藿、
1 一切皆因斑鸠而起,它们成群。 走在城市的边缘,在沥青、水泥与岩石的接口,我步入小山,脑后的玻璃幕墙、鸣奏的烟火尘音,混凝土所谓浇筑的冷,纷纷走远。只需一个转身的距离,葱翠成岭的白云山便抵近我的双足。 在斑鸠的世界里我分明是个局外者。它们在此开会、聚餐,研磨一些琐碎,这一切于我而言并不重要,如同它们不会介意人间缕缕的炎凉与冷暖。或许,一粒草籽惊魂未定,游隼正面对空空的爪齿,或许,一缕阳光正
每次从一楼跑到六楼 70级台阶,25秒 被外卖加速的生活 并不能加速岁月 让你原谅 今年57岁的我 还不能给你白发 速度越快的人 越容易慢于生活 曾经我也以为自己丢失了 所以走过很远的路 大年三十 锅屋的烟囱一冒烟 童年就会被召唤 一手盘子 一手筷子 那时的我,眼神清澈 那时母亲,长发及腰 带着骨头的肉 和带着肉的骨头 似乎舌尖的一次翻转 一个人已从 狼
是鸟声叫醒了我 然后是流水声 起身,向林间走去 我没有看清任何一只鸟的样子 它们飞得太快 而树又太多 我看到厚厚的积叶 和厚厚的苔藓 一个是层叠的光阴 一个是石头上的草原 还有很多鸟巢,挂在林梢 小鸟正在等待母亲归来 题目 当我想要赞美春天时 花还没有开 但我并没有失落。这个世界上 姗姗来迟的不仅仅是春天 只不过,我需要更加耐心地等待 每一次与春天久别重逢 我
是一味药材 有中药的清苦滋味 是一种食材 有菜蔬的爽脆口感 向阳的山坡上 谁辟的一方园子里 开淡紫色花朵的桔梗 静默在晨岚里 质朴如恬淡的山野村姑 不愿世俗打扰 不容尘嚣沾染 干净的空气里流溢着 纯正而淡雅的清香 蜂来了,蝶也来了 在这个燥火攻心的时节 需要祛痰润肺的 远不止人类 桔梗大度 把自己的美丽与药性 全都无私奉献给所有的生命 野花 叫不上名字也不
一份宁静 在空旷中勾兑出的青果汁、鸡尾酒 是宁静的,这我相信 在偌大的草原天地,旋转的风电叶片 是宁静的,这我相信 在夏日的夜空,诡秘消失的星光 是宁静的,我也相信 我还相信 清晨的宁静,藏在一瓣鸟语里 死亡的宁静,镌刻在石碑上 铅华尽 唱了大半个世纪的嗓子 依然在冒着青烟,压折一段 水袖的台词 镜妆已然卸去 还好,尚保留,完好的眉清目秀 还好,只不过红颜已衰,臃肿
风,明里追逐纸鸢 暗地里与地面上扯线的人 纠缠较劲,恨不得一下 将唯一的线索拧断 放纸鸢的人扯线扯得手酸 眼神由聚焦而散淡 收线后胳膊垂落维艰 肘部违命,本意向外拐 不自觉地朝里弯 出尽风头的纸鸢,收拢为纸 放纸鸢的人收获体面 而风,收复了整个天空
岁月的泥沙,淤积眼底 河床,日渐抬高 泪水在风中决堤 漫过,堤岸的干涸 眼袋是两只沉重的麻袋 装满未及诉说的辛酸 皮肤松弛 如失去弹性的弓 再也射不出青春的箭 睫毛,岸边芦苇 荣枯中摇曳 夕阳搭着梯子的歪斜 摇摇晃晃,隐入天际
一群孩子在燃放烟花和爆竹 我也捂起耳朵,张开嘴巴 现在,我和孩子们一样,成为孩子 在一串爆竹的闪光里,听清脆的回响 在烟花的斑斓后,用目光点燃下一个 这短暂的快乐 属于一群放假的孩子 灰烬之后弥漫的,久久不肯散去的 呛人的气味 属于又一个逼近年关的中年人
苍兰山坳,那棵老椿树 站成眺望的姿态 风过时,它摇晃 或说,虚掷一段体面的时光 或许另有一棵无名的树,同样 钉在风里 絮语,尽数被尘世忽略 这是母亲旧时絮叨的长故事 一截断章。她说: 活过,何须名姓与形骸 她说:看坳上那树 天地间生长,心似明镜 不似你们,年纪轻轻 就披挂起一身世故的苔衣
冰镇汽水在玻璃瓶里酝酿着闷雷 瓶盖旋开的瞬间,气泡冲天 好似急于破土的韵脚 要注解这个夏天 蝉鸣咬破六月的封蜡 把聒噪写满晾衣绳绷紧的弧线 稿笺早摊在竹席的纹路里 被阳光浸成浅黄的信 第一笔写得仓促 为夏天拉开了帷幕 井水漫过西瓜时,绿皮上洇成的圆 是枚未干的句号;蒲扇摇出的风 卷着外婆的蒲扇,在夏夜里 拓下细碎的话题 晾在绳上的白衬衫晃啊晃 影子在地上拖成歪斜的破折
越来越凉爽了。 一层层宁静,也越来越走近 一个人的内心 虽然,雨们会说一些 飒飒的风凉话 但我已习惯了倾听,雨打芭蕉的声音 也许只有在梦中才能圆梦 只有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 才能安抚如秋雨一样 多愁善感的灵魂 点点滴滴的雨,一直下着 像一管笙箫,打湿了 如烟的往事。屋檐下的晶莹 于时光的旧曲中,谱写着 多年以前真挚的恩情 在雨天,不知你是否坐卧不安 而此刻的我,却想一
浓荫深处,我撕裂寂静的嘶喊 是烈日淬火的翼翅,迸溅火星般的音符 我要替滚烫的夏天发声 管它什么“夏虫不可语冰” 刚挣脱暗穴的同伴 蜕壳仍裹着泥土的腥气 晨曦的露珠尚未吻上薄翼 便坠入某张贪婪的唇齿 蝉鸣从不掺入离肠 秋意渐近,听啊,这嘶声正被薄暮稀释 我用最后的震颤,为冻僵的人间 缝补一针滚烫的心跳
一九四五年二月,新四军五师李政委因叛徒出卖,身份暴露,不幸落入驻宛城日军的魔掌。地下抗日组织积极营救,成立了一支敢死队,冲进地牢。 李政委见到他们,开口第一句,是问今天几号。正月十一。李政委不紧不慢地说,那我不走,再住几天,如有可能,劳烦诸位往唐镇紫石街半月客栈地字丙号房走一遭,有个泥娃娃,我落在那儿了,找上一找,它对我很重要。 他的话,出乎所有人意料,更是困扰了其中一名敢死队员,令其百思不解
运河之水,反复搬运着血红 城墙的齿痕,咬住三月的天空 月光清点着不肯瞑目的年轻容颜 寒风中飘过的杀喊声里,卷刃的刺刀 始终保持着突刺的姿态 这里是台儿庄。1938年的春天 一汪原本平静的河水,因为枪炮与硝烟 改变了温良的模样,那不仅仅是 一条河,而是一片鲜红的土地,一道 轰不破炸不烂的血肉长城 砖缝深处,镌满了风干的深褐色的沉默 那些巨大的,参差不齐的豁口,咬碎了太阳
文学有一种非凡的魔力,它不但能慰藉人的肉身,还能救赎人的灵魂。纵观古今,放眼周围,被文学疗愈的人太多太多,相瑜,无疑就是被文学治愈并托起的一个代表。 《流年密码》——看到相瑜的书名,我有一种亲切感,因为我也出过一本散文集《流年》,两个字,很简约。相瑜的书名在流年后面加上“密码”一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相瑜是80后,比我女儿大两岁,读着他的书,我有一种心疼和爱惜;读完他的书,我又有一种感佩和尊重
一 一条白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从遥远的神话传说中走过来,带着商周时期的硝烟烽火,带着两汉时期的灿烂文化,带着三国时期的鼎立纷争,又带着唐宋时期的诗词与科技,走进了九天揽月神游宇宙的新时代。 坐落在白河岸边的南阳,曾经是我工作的地方。许多地方,都留下过我匆匆穿行的身影,留下过我悠悠散步的足迹。可以这样说,人杰地灵的南阳,是我的第二故乡。在这里,有我朝夕相处过的同事,有我推心置腹过的挚友,有
我第一次见到红枣入馔,是在6岁那年的姥姥家。 那大概是20世纪60年代,姥姥家住的村庄紧邻澧河,一道寨墙环抱着村落,寨墙外是一方池塘的碧波荡漾,寨墙内是乡居人家的烟火升腾。 村庄不大。学校、代销点与农户像棋子,散落在村庄这个“棋盘”之上。通往各家的土路,细瘦得如一缕缕歪歪扭扭的破布条。清一色的土坯房,历经风雨侵袭,泥坯上布满岁月苍老的斑痕,有的呈条状皴裂,有的呈蜂窝状孔洞。在那个年代,这些痕迹
蝉声锅盖一样 压在巷子上面 不让它飘起来 黄昏厚不过一本旧诗集 封面褪色的烫金一再薄下去 字是静的,句子也是静的 上面飞来一只绿蜻蜓 临街的二楼窗台上 飘落一张旧船票 被风翻开的一本书接住 想和某人去海边的心愿 也被接住 书签一样,夹在夕阳中 她把头探出窗外往下看 长发的影子,别针固定的头巾 随着晚风飘动 楼下旧书摊那把老藤椅 陷进暮色的弧度越来越深 云踪 我
回乡里老家看看,哪怕只有残壁断垣。那片土地,就是宇宙的尽头,能安放所有。 (一)春燕 我妈说,乡里宽敞,你回老家住几天吧。 回家,正赶上久旱甘霖。雨珠变雨帘,雨帘变雨幕,一会儿,院里,路上,到处水汪汪的。清爽的风吹动门前的香樟树,树叶撒下大颗大颗的水珠。 门前的马路依然车水马龙。大车,小车,三轮车,电车,络绎不绝,半夜还有大货车经过,轰隆隆地响。我说太吵闹,我妈说这样很好,半夜睡不着,太孤
作家赵大河,以其作品独特的叙事风格与深邃的思想内涵,悄然留下深刻的足迹,逐渐崭露头角。《谜与骨》自《莽原》2023 年第1期惊艳亮相后,便如磁石般吸引了无数读者与评论家的目光,毫无悬念地荣获 2023年度“莽原文学奖”中篇小说奖。这部作品以1947年的乡村为深邃背景,凭借六大夫和小梅的动人故事,精心编织出一张弥漫着神秘色彩且饱含人性挣扎的文学巨网,深度探讨了命运、爱情、人性以及乡村文化等诸多厚重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