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冼马城一路下坡,快到周家堡子山下的时候,二哥再一次叮嘱我:“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自乱方寸,记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点了点头。二哥将摆弄了许久的那颗雪茄烟叼在嘴上,扭头看了看身后昏昏欲睡的高德昌。二哥的脸一下就黑了,随之在老高白净的脖颈上扇了一巴掌。高德昌一惊,瞪着双眼,向前挺了挺身子,惶恐地点了点头。二哥对老高的表现很不满意,他转过身子,朝后挥了挥手,老高意欲解释,却在二哥的手势下愣了
有人说,“80后”一代是中国最后一批具有乡土情结的人。如果这句话成立,我恰好就是其中的一员。许多年里,我见过太多的人一面渴望离开故乡,一面却又眷恋着故乡。有人比我年长,有人与我同龄,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是,我们一旦谈论故乡,出走和离开就是最为强势的主题。 在急速的城镇化进程中,好像离开就是正途,是心安理得,是顺其自然,而我们就忽略了回乡的情结。但一定有一些人,心里始终有一个回乡的夙愿。我周
在“思考”这种本能行为使人劳心费神的今天,快餐文化大行其道,沁染生活的角角落落,当人们身陷消费与被消费的涡流无法抽身时,依然有人不断追问生命的意义,并将此终极追问以文学艺术之名落于纸面。于是,作为读者的我们才有幸在诸多优秀的文本中来回穿梭,出出进进,体味别样人生。这是我们窥探世界的一种方式,同时也是我们感知世界的另一种可能。杨逍在其中篇小说《锦衣》中就为我们提供了如此切口,这个切口不是而今流行
一 1960年的春天,这年的春天来得很晚,所有的树木都没有见到绿色。 刘全口起来觉得就是饿,昨晚他就吃了半个山芋。他很少有这种饿的感觉,因为他是全市餐饮业著名的厨子,被评为特级厨师,这在市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他在后厨随便吃点就饱了,而且他的味蕾极为挑剔,不好吃的他绝对不会沾一口。在一次厨师比赛中,他只吃了一筷子,就把一个自恃能力很高的厨师踢出去了,说你放的盐多了,损害了整个菜的味道。这个
我创作的这部中篇小说整整写了一个多月,是我写作历史上时间最久的一次。我现在担任的是非遗工作,很多非遗人都是有名的大厨。其中我认识的一个大厨和我成了朋友,再吃别人的菜就觉得不如他做的好。他把炒菜当成了一种艺术,每一道菜都是他的心血,都是他的一部作品。有时候我们一起吃菜,他就会给我讲这道菜背后的故事。后来,他成为了非遗传承人,给他颁牌子的时候,他激动得流下了眼泪。他为什么会把菜炒成一种文化?他觉得民以
李治邦是著名的“津味小说”代表作家之一,一向以写底层人物、平民、手艺人的生活著称。这部中篇小说《刘大厨和他的儿子》,在坚持底层写作、专注平民生活、挖掘美好人性方面,特别是在人物形象塑造上,在刻画人物命运以及反映复杂的社会生活方面,有了明显的进步和提升。冷静叙述、举重若轻、蕴涵丰厚,逐渐显示出一个成熟小说家的大家气象。 首先,在一个两万多字的中篇小说里,作家分十一小节展示在不同年代各种场景
一 我正在家里看电视,老家将军寺村支书老汪叔打电话说:“我来城里了,你在哪里住?找不到你家了。”幸好以前回老家时加了微信,我赶紧给他发了个定位,随后又发了几个字:十三楼东户。二十分钟后,听到楼梯处有人在说话:“是这里吧?”另一人附和道:“是,以前我来过,好像就是这儿,这不是门口还有小孩子画的恐龙吗?”我知道老汪到了,就起身开门。人还没进来,提溜着的红薯和粉条先进屋了,老汪随后进来,后面跟着一
唐唐出生在上海,在她刚刚落地的时候,父亲便走了。从此便跟妈妈在上海滩的那条弄堂里生活。在她长到需要爸爸的时候,一天她问细姨,妈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的爸爸在哪儿?细姨当时听后,愣了一下解释说,你没有爸爸,我们不需要爸爸,你只有妈妈。哦,我知道了,我们不需要爸爸,我只有妈妈。 上小学的时候,同学再问起唐唐,你的爸爸呢?唐唐就像当年细姨那样,微笑着说,我不需要爸爸,我只有妈妈。 问
一 林桦出生的时候,林康生正在巡山。这片山上是大片的松树林,松针密密实实地铺在地上,烂一层,铺一层,再一层,脚下松软,土地肥沃,一场雨后,总有蘑菇。 小时候的林桦斜挎个勉强能装一把野花的小筐,瘦削的身子顶个大脑壳穿梭在林子里,乌亮眼睛总能被树下一小撮油润的榛蘑,或者很多斑斓而不知名的小野花,又或者是被一阵大风扯落的松塔吸引。她在林场长大,熟悉山上灰突突的野兔,也会猛地看到黄鼠狼逃窜的影
楼群悄悄地躲进傍晚的阴影里,蝉鸣如万箭齐发般射向乘凉的人群。 蝉鸣并没影响韦曼对女儿小朵的关注,此刻她正趴在四楼窗口看着站在楼下小操场的小朵。傍晚时分的小操场像个棋盘,吃过晚饭的孩子如棋子般慢慢落入盘中。下棋的人不是韦曼,可她能觉出小朵在这盘棋上存在感很低。 韦曼不知小朵为什么出去玩时变得拘谨了,没了刚来时交朋友的主动,那时她们才搬到这个重点学区。韦曼回想着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除了
1 除夕那天,大舅是在我家过的。 中午的时候,家里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里面不乏熘肉丸子、软炸虾仁、拔丝山药等。我爸从酒柜里把两瓶高档白酒也拿了出来,看来今天他老人家是要跟我大干一场。 这之后,就在全家的一片热热闹闹中,大舅来了。 自从拆迁以后大舅和我爸妈住同一栋楼,过来方便。前两年我舅妈去世,他一直忙着找后老伴儿,我妈心疼她这唯一的弟弟,也经常叫他过来吃饭。 “你吃了
二秃子家在老街做纸扎生意,店门口总摆着两个花里胡哨的花圈。他爹带着个黑框眼镜,在店里昏暗的灯光下给糊好的童男童女描眉画眼。 老街人道道多,红白事都很讲究,办起白事来比办红事还讲究。人死为大,不论家境如何,人死了,都要按照规矩讲究讲究。摆花圈送纸钱烧纸扎是必不可少的程序。遇到大户人家办白事,花圈纸扎能摆满半条街,场面很是排场,能让老街人念叨个十天半月。 二秃子家的纸扎生意经营得还不错,一是门店开
唐大强收到银行卡扣房贷的短信时,微信蹦出初恋小娟的留言要借一万块钱,说她爸摔断了腿在医院急救。他怔了一会儿,把敲出的“我是月光族啊”逐字删除,找几个哥们儿凑够钱给她转了过去。 一个月后,哥们儿管唐大强要钱了。他翻看小娟的朋友圈,知道她还在找工作就犯了愁。他不敢把这事告诉老婆小尤,她定能作翻天。 晚饭后,小尤给他看一条宠物群里“万元重赏寻猫”的帖子。他看到失踪猫的图片又看看自家猫,惊
爷爷把地犁完,天也要黑了。爷爷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夕阳,牵着牛准备回家。我从地上站起来想骑牛,但从我看牛执拗的目光,爷爷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他只好蹲在地上,可我不想让他背,我只想骑牛。 他很严厉地看着我,见我一副委屈的样子目光又转向柔和,我也只好趴在他背上。他也不向我解释为什么不让我骑牛,或者说因为我太小他也懒得解释。牛在前边走得很慢,爷爷的脚步似乎更慢,他好像永远都是走在牛后边。我趴在爷爷
我以前似乎看过一部外国电影。为什么说“似乎”呢?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请让我先讲述一下这部电影中的一个情节。 我应该是在电影院里看的这部电影。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个非常安静、非常美丽的欧洲小镇,画面的远处好像还有连绵起伏的群山,颇有边境的感觉。 天气略显阴沉,方石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大家都脚步匆匆。小镇笼罩在某种不安的氛围里,有点战争的意思。 方石路的尽头是邮局,门前立着绿色邮筒。
一 通往青藤书屋的路,是一条窄路。 从鲁迅故居到青藤书屋大约一公里的路程,慢慢地走,开始还数着步数,将近一千步的时候,就数乱了。一条石板路,看起来长长的,如同延往历史深处,雨后路面有点湿滑,仿佛书屋主人的生命底色,泛出坚硬的光。大约一千五百步的时候,看见了书屋的门面,它嵌在墙壁里,如果不太留神,甚至会错过。书屋在江南的古宅中算不得宏大,但干净利落,有简约之美。 和鲁迅故居相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