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爱回忆,少年爱幻想。不管老年少年,回忆也罢,幻想也罢,总有一份情义在里面,而情义,也是本刊一直葆有的底色。今年是胡正先生诞辰一百周年,我们将分两期特别刊发杨占平撰写的《百年胡正》,本期刊发上部。作为“山药蛋派”的主将、山西文坛“五老”之一,胡正老可供追述回忆的有很多。杨占平作为胡正老曾经的同事,对胡正老的研究相当深入,相信读者会通过本文的叙述,从老一辈作家身上,不仅能够想见历史的变迁,更能看到
[编者语] 本期“步履”栏目推荐的小说是顾骨的小说《成为那匹马》,作者就读于广西大学戏剧与影视专业,小说通篇是一个少年低声且天马行空的诉说,一个不称职的父亲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主人公回忆着父亲带来的种种或重或轻的伤痕,他同情弟弟,作为读者却更同情这个低声呜咽的诉说者,他的心里有很多怨恨和愤怒,但更多是对爱的渴望,爱却迟迟不来,父亲和母亲有各自的情人,他从原生家庭获得的伤痛大于温暖,但这并没有让他
写作前,我总爱散步,这是没有朋友时候养成的习惯。现在开始有一些朋友了,但这个习惯还是保持住了。日子一天天死去,散步运动恒定不变。我每天都要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发呆、散步、跑步,以此让自己的精气神趋于稳定。这些动作都离不开耳机,两年来,我戴着耳机听着歌,在我们学校的湖畔一次次给自己蓄起一股气来,然后扑进小说里,飞蛾扑火,一次次被文字海所淹没。到头来,我早分不清散步到底是在为写作蓄力还是在为防沉湎文字海
她转发了那条热搜到自己的主页,还评论了一句“我喜欢榴莲”。不到12个小时,包含转发、放下手机、睡觉、起床、送老郭去机场、独自开车返回、再拿起手机点开APP的12个小时,她爆了。 起先,她没想到她会爆,评论区也还算客气,不是骂她蹭流量,就是说她脑子有问题、眼瞎了之类的,要不就是讽刺挖苦她是事件中“反派”的走狗,收钱“洗地”,顶多就是骂她喜欢吃屎。生气吗?生气的。委屈吗?委屈的。我喜欢草莓,我在和不
1 方成让自家不要急,所以,他开出的还是20码的车速,是他在城区开的惯常速度。平时,出城区后,他的车速才会提上去。今朝出了城区,他却只是稍微提了点车速,因为在出城区时,他又对自家说,不要急。 车辆减少、路面变阔后,他有用力踩油门的冲动。人生经验已告诉他,多数冲动没有用,起码有一半的冲动会遭到惩罚。而且,他还有一个感觉,今朝,仍会跟上趟一样,是一次无功而返的进发,可是,不进发,他又不安。进发,本
夕阳,像一滴即将熔化的铁水,就要滴落到西边的山峦里。远处的山顶闪着白光,那里的积雪长年不化。 老张和老李提着长筒猎枪,奔跑在荒原里,追赶着一只狐狸。那是一只火红的狐狸。人冲着狐狸跑过去的时候,狐狸就往雪山的方向跑,人停下来的时候呢,狐狸也停下来看人,充满了挑逗性。好像是,狐狸要把老张和老李引到一个什么地方去。老张气喘吁吁地说,那只狐狸肯定被他打中了,要不然的话,它早就跑没影了。老李不太同意老张的
1 楼下有风,拍打着梧桐树的阔叶。一只斑鸠穿过叶缝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另一只还站在枝头,这种情形并不多见。杜凡兴奋地打开窗户,用力朝它们挥了挥手。她查过资料,斑鸠能给人带来幸运。 幸运的东西杜凡都喜欢关注。比如窗台上的小小发财树,比如那盆红掌,鲜红的花瓣护着黄色的花蕊,杜凡觉得那是幸运之掌。 来到这里杜凡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服务室很杂,有文件、报刊,还有笤帚、簸箕、抹布等等。洗涤剂的味道往
抵达时,高铁站一角挑着明黄落日,如长了脚丝丝线线移动,情绪一点点氤氲,渐次浓郁,火山样澎湃,直把一颗心焚烧,灰烬乱飘。我不知去向,东南西北中,每一处尽皆荒凉,被绝望捕获的肉身,逃不脱中午破开的暗洞。我藏了满心的事,他丝毫不觉,仍在䋈叨午餐喝得太饱,酒嗝如伴奏连绵不绝,酸腐直扑面目。情感温度不同频,对话失去平衡,无法支撑,我把衣物塞进双肩包,听见呼噜声响,高高低低浮浮沉沉,比抗拒本身更令人灰心。在高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粉色窗帘照在屋内,窗台上摆放着两盆仙人掌,和一个足球大小的生态缸,几只小鱼正悠然地在生态缸中游泳,柔软的水藻像是迎接阳光一样舒展着身体,这是小月的生物课手工作业,她花了很大的心血才制作完成的。 雪球睁开了眼睛,他跳上小月的床,看到这个圆脸的少女还沉浸在梦乡之中。他用舌头舔舔小月的脸颊,小月在迷迷糊糊中揉了揉雪球毛茸茸的头。 “别闹,雪球。我再睡会儿……” 雪球又拱了拱小月
1 在历史上第一位待诏出场之前,我先引入一个画面:1600年前,大明宫内春阳和煦,唐太宗携众臣子妃嫔漫步于后花园赏花,心情十分怡悦。忽见池中有色彩绚丽的水鸟随波嬉戏,姿态娴雅。看花观鸟两相宜。皇帝兴致很高,即刻诏见阎立本,将这美好的一幕画下来。大画家十万火急地赶来,双手捧着画具,追着几只水鸟,“奔走流汗,俯伏池侧,手挥丹青,目瞻坐宾,不胜愧赧”,最终总算完成了任务。回到家之后,狼狈不堪的阎立本教
陕北遐想 十年九旱的陕北高原是民歌的海洋。走在这沟沟壑壑的土地上,随时随地都能听到几乎要喊破嗓子的陕北民歌。听专家讲,陕北的民歌能收集到的曲调大约有9000多种,根据这些曲调可以随意即景填词歌唱。著名的曲调如《打金钱》《赶牲灵》《白马调》等影响甚广。填词改编后,影响最大的当然是《东方红》《万丈高楼平地起》《南泥湾》《绣金匾》等红色歌曲。 陕北和山西都属晋语系。民歌民谣基本上是一个腔调,特别是黄
父亲 父亲种一辈子地,直到干不动了,也不想从泥土里拔出脚来。八十岁时,他还会躲过母亲的看管,背起锄头偷偷去地里找活干。太阳过午,母亲煮熟了饭却找不到吃饭的人,寻遍了东地西地,最终才在偏僻的北洼寻到了他。喷了除草剂的庄稼地里几乎寸草不生,满头汗的父亲却在跟最后一棵杂草较劲儿。母亲吼他,骂他,拧他,院子里的农具都藏起来才算消停。 记忆中,父亲似乎是最不惜力的庄稼人。他开垦每一块被人忽视的边角荒地,
乡宁的老城依山而建,北面垒土为墙,东、西、南均依山势高低砌石为墙,东西南北四门,一条六百来米长的街道贯穿东西。上世纪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初,市民加农业人口也就两三千人,十家九亲,相互都是熟面孔。街道上除集日外冷冷清清,偶有一外地人来,就惊动全城,相互问:“知道吗?街(gai)上莅哈(来下)一耶(个)外路人,不知道是去谁(shu)家,啥(shua)亲戚,做啥哩噢?” 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是四月八的古会
[编者按] 今年,我们的老主编胡正先生诞辰百年,特请评论家、中国赵树理研究会会长杨占平先生撰文,系统回顾胡老一生的文学创作历程和文学成就,述往抚今,以飨读者。 引子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在风起云涌的抗日战争洪流冲击下,胡正告别父老乡亲,参加了抗日部队,做了一名普通战士,转战晋西南、晋西北,在真枪实弹、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摸爬滚打,磨炼了意志,增长了才干,积累了经验。 胡正入伍前念过高小,读过《三
在散文界,有一个传说一般的存在。她唯美灵动的文字,被称为散文界的“天籁之音”,她有一个取之于诗句的名字——沧桑。读苏沧桑的文章,会感觉到她的笔下有小说的辽阔、深刻,更有诗歌的唯美、空灵和跳跃。2024年4月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声音之茧》,更是把散文的诗性发挥到极致。 宏大·宇宙视角 翻开第一篇《立春·梦马》,写母亲在立春之前赶制衣服,心力交瘁的母亲几度晕眩。第一次晕眩,母亲听到三个女人的
死亡,通向永恒的必经之路。 一排排墓碑,奏响了寂静的乐章。 地下的无数亡灵,在黑暗中长眠。 盲目的人,还迷信着来世的谎言。 幸福,总会变成头脑短暂的回忆。 不朽,披在死亡身上的虚假外衣。 我们从死亡中得到的,一无所有。 它摧毁了被虚构出的存在的意义。 那永恒的寂静,亡人不会感觉到, 关于死亡的一切, 都像一个无法探听的秘密。 【作者简介】斯万,本名董轩,1994年生,山西大同
编者按 作为一个成熟的诗人,盘妙彬这组新作,璞真又不乏灵动,灵性又烟火俱存。《蜜蜂》,大与小的浑然;《两个人》,现实和理想的羁绊;《嘶鸣者》,闻与未闻的互否……似乎盘妙彬总是在挖掘矛盾点,并将之不断放大,幻化成值得我们深思的诗性命题。《我们彼此只隔着一个星空》是一组充满智性的诗歌,作者闪转腾挪,运笔如电,从纤细处抵达磅礴,于幽微里洞见光明。读山西青年诗人李遂的组诗《摔跟头的白云》,仿佛在一个
一公分 天空似乎 并不高远 比土地高一公分 比小草高一公分 比人类和流浪的生灵又高出一公分 比高大的树木和浩瀚的森林 还是高出一公分 我能触摸到它 时而温暖 时而寒冷 缓缓流动 比水流更轻 比我伸向天空的指尖 高出一公分 相比那些我触摸不到的星辰 它仍然谦卑地高出了 一公分 我们彼此只隔着一个星空 苍凉而遥远的地方啊 和我的所在,只隔着一匹白马 那些夜晚与我
意外 这里的冬天尽管枯燥,但墨绿色 却令我对松柏肃然生敬,瞧吧 积雪斑白,像是掩饰什么 山坡上,季节提刑官勘察着案发现场: 将雪微抛,枯黄色小草上 有瘦死的森林、冻僵的野兔,还有 不堪重负的小溪 我萌生出,刻碑想法,但立马 否决了。对这片山坡而言 我才是意外 寡欲咖啡馆 很多时候,我都认为写诗是在透支 未来话语权。我爱喝咖啡,或许是因为 我喜欢延续从开普敦到成都,从印度
安加拉河 银河染万川 瘦竹连野色。从哪来,叶落月升,从哪来 这良心的图形 比水柔软 一直溶解去往太阳的通道 天赋 一个人一生的时间 就装在黑匣子里 眼泪那么轻 却又凝固而悲恸,像一颗小行星悬挂夜空 尖锐的光锯断手掌 斑斓的谬论让人坚信 ——时间不等人 深入广场的脚步声。如此完美地虚化 世间的真相:人不等人。时间复返在原 点,从未流逝 走廊 你认识时间 沿着这条
合影的河流 两条有脉搏的,亲爱的河流 右边,闪烁七彩的霞光 左边一条呈现蓝色 两条河流比喻着天空 某个晨曦到来之前汇合 左边,蓝以静止代替了流动 右边,彩霞的美艳放着光芒 两条河流汇聚时 翻动着波浪 有蓝色也有七彩的 开始还是各自的流动,后来 汇为一条河流 这条融汇,奔流到一起的河流 在大地上流动着欢愉 仿佛天空,就是她们的合影 来生 来生,我要生在你家附近 每
隐喻 依然是光 兀自照耀 阴晴圆缺的人间 依然是路 直或者弯 引领南来北往的人 回归灵魂的家园 依旧是门 开或者关 推送形形色色人群 一脚踏进黑暗 一脚跨入灿烂的明天 风吹,叶落,风不吹,叶也落 一片一片叶子 风吹,它落 风不吹,它也落 行人必经之路,它覆盖 人迹罕至之处,它也覆盖 它也被尘埃覆盖 被霜雪覆盖 它们紧贴在一起 抱团,取暖 有车飞驰而过,
夜色浓稠。她又做梦了。 皱纹刻蚀着她蜡色的眼角和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不见舒展。因为更年期频繁起夜的毛病,她不敢和女儿一起住在那间唯一的卧室里,高三的孩子最需要不被打扰的睡眠。这是她在沙发上的梦。 梦是从那个熟悉的地方开始的,小时候家后院的山坡,她还是少女模样,穿着雪白的裙子。起先那山坡还是光秃秃的一片,她一站上去,一朵娇艳的红玫瑰便在她脚尖点过的地方破土而出。一朵、两朵……玫瑰花从脚尖蔓延到裙
当啷一声,方便面一投进碗里就碎糟糟的,宋有顺眊了一下,觉得自己也就和这食材一样了。昨天村里换届他落选。不过,这个他想得开,也有所释然。今年他六十三岁,干了四届副村主任,比离职年龄多干了两年。搁到自己身上的是赚头,留给别人眼里的是羡慕。行了,这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今天去村委,按规矩,就是去交接,也就是把个人遗留问题、未了之事去处理处理,用支书的话说就是,好干净离场。 吸溜了几口饭,太咸,就把碗
我约冉果去把山羊坪的那户走访了,他听说要到山羊坪,愣了一下,叹息说:“唉!老张领着你去吧。” “这最后一户,你怎么不去了?”他苦笑一下,说:“你们去吧。” 我和老张登上山羊坪,一个七八栋木头房屋的院落,掩隐在山林中,房前屋后长满灌木杂草。老张指着左边那栋环境整洁的吊脚楼房说:“那就是刘群英家。” “汪汪汪”几声狗吠,刘群英走出厨房,拿起竹竿将黄狗赶到一边,说:“张书记来了,快请屋里坐。”老张
2023年1月,我在《山西文学》发表了一篇题为 《师范生》 的非虚构,记录了杨大萍、杨小萍以及她们的同学,这样一群“师范生”的故事。原想着这些年讲“师范生”的长篇作品不少,这样有感而发的两万多字纪实在挑剔的读者眼前,也就是一晃而过。不承想,《师范生》却引来诸多关注,最明显的反应,是微信群及朋友圈的评论,以及通过各种渠道发给我的私信。 “我也是师范生,1985年读的中师,在村小教书将近15年,此后